2022-04-21 16:50:41 来源: 嗖嗖汽车
Sir终于忍不住要讲它了
最近最热的华语恐怖片《哭悲》。
上线一周以来,争议铺天盖地。
前两天Sir刚写了台湾恐怖片《诡扯》,后台留言却都被《哭悲》抢了风头。
“垃圾电影”“精神污染”“跌破下线”“千万别看”……
黑红也是真的红。
越黑,知道的人也越多,想看的人也越多。
Sir要提醒:
本片非常血腥,情节非常极端,可能引起强烈的不适,务必谨慎再谨慎。
如果你实在想看。
不妨先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做好心理准备。
《哭悲》
01
尺度
片名是一句闽南语中骂人丧父的话——“靠北”的谐音。
如同是“操蛋”“该死”,用来咒骂遇到非常糟糕的情况。
那么电影里的情况到底有多“靠北”?
故事不复杂。
疫情阴影之下,病毒在一个普通的早晨突然变异,感染者“丧尸化”。
感染扩散,城市逐步沦陷。
一对情侣分别后,开始了各自的逃亡。
在《哭悲》还未上映之前,整个华语圈的影迷们都翘首以盼。
在全球疫情的大背景下,它是第一部以此为基底创作的恐怖片。
你本来以为它是华语版《釜山行》。
哪知它把血肉横飞,污言秽语,不讲道理地扔了观众一脸。
最大的争议在于此
尺度太大。
其实不仅是大陆的普通观众觉得《哭悲》难以接受,台湾大部分观众也一样,觉得它恶心、变态。
事态正式失控的第一幕,就真的“炸”了。
早餐店内,一切平静如常。
一个酷似裘千尺的老太走进来,猝不及防掀起炸薯条的油锅,浇到了厨师小哥头上。
你以为这就完了?
紧接着老太把手伸向小哥刚被热油淋过的脸,生生揭下一层皮肉来。
(你们自己脑补好了)。
男主被感染的邻居,用修枝剪剪掉了男主的两根手指,然后,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
还有诸如用医院的开颅器旋肉,生抠眼球,咬掉鼻子,灭火器爆头之类的情节。
凡此种种,无不挑战着普通观众们的心灵,也是被大家骂得最多的地方。
如果你抱着看《釜山行》这类丧尸片的心态来看《哭悲》,大概会非常失望+生气。
因为《哭悲》压根不是丧尸片。
导演的“恶劣”程度,也不仅仅是用画面恶心恶心大家而已。
02
恶意
如果你是一个欧美B级恐怖片迷,也许就会觉得《哭悲》并没有多离经叛道。
其实论血浆丰富程度,《哭悲》或许还比不上彼得·杰克逊早年那部《群尸玩过界》。
脑袋爆炸怼特写,柯南伯格的《夺命凶灵》也在80年代就玩过。
血肉模糊+体液盛宴,那《变蝇人》更反胃。
《哭悲》画面尺度带来的不适只是第一层,大多数观众在第一层就被劝退了。
如果你对画面有免疫力,那恭喜你,可以体会到更深层次的不适感。
Sir一直觉得,丧尸片,大概是恐怖片中最不恐怖的类型。
一群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本质上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典型的丧尸片,我们看的其实不是丧尸,而是未感染的人。
就像《釜山行》《僵尸校园》,未被感染者是怎么逃亡的,顺便展现绝境里人性的种种。
但《哭悲》不是。
《哭悲》的男女主逃亡线,反而没什么亮点。
它的大量笔墨,放在了大肆展现被感染者的变态行径上。
《哭悲》的导演贾宥廷(RobJabbaz)是加拿大人,有些变态的奇思妙想,他的ins画风是这样的
本人是极端音乐爱好者,《哭悲》的片尾曲,选的就是台湾死亡金属乐队Ashen创作的《CryingCity》。
看过的,大概都在影片结束还没缓过劲时,又经历了一顿精神污染般的电子爆闪。
爱这种暴力摇滚的人,拍出《哭悲》这样疯狂的片子一点不奇怪。
也多少有点叛逆在身上,制片方本来想喊导演来拍个丧尸片,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想。
而我第一反应就是我很不想
已经太多丧尸片了
还有什么丧尸故事好说的
于是他想起了自己很爱的一部美国漫画,《血十字》。
漫画讲述了一种病毒会让被感染者脸上出现红色的十字形疱疹,然后变得极度残忍。
重点是,感染者不似普通行尸走肉,而是保留着意识与智商,会说话交流,会瘆人地大笑,会玩花样虐待,会形成组织。
原版漫画较《哭悲》还要残忍,连虐杀小孩这样的情节都会画出来。
《哭悲》基本上沿用并完善了《血十字》的设定,即感染了病毒后,人会挣脱所有的规则束缚,变成一个最恶劣的版本。
通常的丧尸片,被感染后便会降智,变得麻木,只会用丧尸的方式行动。
但《哭悲》呢?
一个警察感染后,照样还会开枪射击。
就是说每个丧尸都还保留着自己原有的技能、职业……
那么,他们会不会组建起于正常社会相对的另一个:“反社会”?
全片最令女性观众恐惧的,地铁大叔。
他身上投射并放大了女性在现实中,对此类威胁的恐惧。
一开始,他只是在地铁上不断跟她搭讪,夸她漂亮。
女主礼貌拒绝他,他依然不依不饶。
在女主忍无可忍骂他之后,大叔露出非常阴森的神色自言自语。
聊天有犯法吗?
我讲话也很有礼貌啊
我也称赞你诶
说我什么性骚扰
这段话其实很有意思。
他说自己遵纪守法,有礼貌,还称赞女主漂亮,用词都是褒义。
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些看似有理有节,甚至宣称是美德的行为。
下面埋藏的是什么呢?
在感染病毒后,他一边拿着斧头追着女主,口中是令女性极度恐惧的污言秽语和暴力威胁。
比起画面与尺度。
人性中失控的恶意,更加瘆人。
03
异端
所以《哭悲》真的是很多人所说的,不顾情节和细节的无脑宣泄吗?
地铁大叔是中式社会里典型的性压抑者,看上去体面,有礼。
有欲望,但没胆子,更无力。
见过女主很多次,才鼓起勇气来搭讪。
在被女主骂后,他愤怒地说女人都一样,漂亮就了不起。
他渴望女性,但又因渴望的无法满足,转化为对女性的仇视。
感染后,他第一个动作,就是用自己手上那把伞,戳瞎了胖女孩的眼睛。
再说那位可怜的胖女孩,感染后,她坐在地上暴食。
男女主的邻居,平日里是位和善大叔。
感染后他对男主说的话,是关于他对女主的欲望。
孩子,会发挥自己最大的想象力。
想出各种各样的折磨虐待方法,快乐得就像是在玩游戏(阿鲁巴)。
用那位病毒学家的话说。
这种病毒会影响人的大脑边缘系统,被感染者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坏,但无法控制自己作恶的欲望。
而他们感染后会哭,会流泪,大概是内心深处罪恶感和痛苦释放的唯一通道。
所以,在男主感染后去寻找女主的路上,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泪痕都结成了厚厚的一层。
在找到女主后,男主不停地说爱她。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一些可怕的话。
是男主不爱女主吗?
其实这里,更像是在用一种绝望黑暗的方式,来表达爱情的真挚。
在前面的剧情中有一个情节,是男主为了一个工作机会,而鸽了去和女主旅游。
那是他自私?
一个细节,是男主在早餐店里,拿起旁边的置业广告单看。
他努力工作,大概是想早点给两个人一个家。
在病毒的作用下,越强烈的爱,也就越变成了“爱你爱到死”。
其实导演更想讲的,不是一种病毒有多可怕,有多大的力量。
病毒不是具体的,而是一种可以随时转变形态的符号。
电影里有两个情节。
一个是女主为了自保,拿着灭火器把地铁大叔的脑袋砸得稀碎。
大叔死前笑着说:“你和我一样暴力”。
女主一下又一下愤怒地砸着,鲜血布满她全身,你一时分不清她与感染者的分别。
还有那位病毒学家,困在医院时,干脆拿起了妇产科里的小婴儿制作起了疫苗。
他本来还觉得痛苦纠葛,良心不安。
可在临死之前,他终于酣畅淋漓地呐喊出来:真爽,太爽了。
而他们都是未被感染的正常人。
有时候你不知道,人性究竟时在什么时候,就滑向了不可控的深渊。
比之病毒感染这样明确的界限。
那些不可测的东西,往往是更加真实却永恒的存在。
最后再回到那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如此无法接受《哭悲》?
它还是显得太太太异端了。
在华语电影中,虽然有许多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上映,但严格来说没有几部算得上是真正意义的“禁片”。
比如《蓝风筝》《活着》《小武》,放到国外观众的眼里,就是一部普通的故事片,看不出和“禁”有什么关系。
而在影迷心目中的那些“世界禁片”呢?
通常以极大的尺度而著称。
《索多玛120天》各种刺激性的场面,甚至演员吃真的*。
《一部塞尔维亚电影》,男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了自己儿子。
《感官世界》里没完没了的情色场面,还有割下**的情节。
而大尺度的背后,是今天的电影已经逐渐陌生的
电影不只是为了迎合、满足、取悦观众而存在。
也可是是导演激烈、具有战斗性的挑衅。
比如《感官世界》,有人说它的尺度和AV一样。
其实准确来说,它比AV尺度大多了。
因为在70年代,日本AV的限制也相当严格,什么镜头不能拍,什么地方要打码,打码的厚度是多少都有明确规定。
《全裸导演》里的男主西村透没少被警察找麻烦。
《感官世界》之所以有比AV尺度更大的裸露镜头,不仅因为剧情需要,也是导演大岛渚的故意而为之
将色情当作武器,对日本政府进行挑衅。
因为左派导演的大岛渚,反对政府审查的权力,如果色情作品可以被审查和禁止,那么明天每一种民众的声音也可能面临同样的风险。
权力扩张的后果是什么?
电影中有一幕
民众在政府发动的战争中疯狂,而男主则是行走在边缘,孤独的“逆行者”。
经历过战争,对政府天然不信任的导演,用电影进行他的反抗。
过去的这些电影,大尺度背后,大多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表达。
《哭悲》呢?
它呈现出一种无具体指向的暴力。
为变态而变态。
如果说导演拍摄的暴力和变态有什么目的。
那么目的或许是
去成为华语片中的第一。
挑衅这个越来越平庸保守的电影环境,提醒大家电影(原来)可以多么极端。
以及,试探社会能不能容忍一部挑衅的作品存在。
它不落向具体,疫情、病毒,都不是。
而是从根本上,冒犯着中国人价值观里的一切准则。
我们讨厌《哭悲》,更多是讨厌这种“哭父”式的冒犯。
导演曾在采访中表示:
我感觉,《哭悲》的内核是孤独。世界上有很多人无法与人沟通,无论是友情还是性,他们对人生整体产生沮丧,对社会体系产生绝望,而有一天,病毒令这一切情绪得以释放,让内心的愤怒和不满,让人性恶以某种形式被激发出来,让他们觉得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和目标所在。
就像女主在地铁上看的那本《弗兰肯斯坦》,一个被其父创造的孤独怪物,因为孤独而行恶,最终走向毁灭。
而对于中国人这样千百年来强集体性,强父权体系下的民族来说,《哭悲》太“异端”了
它展示着,那些庞大的秩序,崇高的美德,竟可以因为小小的,不起眼的“孤独”,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崩塌殆尽。
罪魁祸首似乎是病毒。
但好像,又不是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