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 | 八个故事交叉叙述 奥斯卡击败《断臂山》

影片《撞车》在78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不仅获得了最佳剪辑、最佳原创剧本奖，还出人意料地击败此前夺奖呼声最高的《断臂山》，一举获得最佳影片大奖，可谓出尽了风头。导演保罗·哈吉斯也不是第一次在奥斯卡上崭露头角，上届奥斯卡最佳影片《百万宝贝》就是由他改编并创作的剧本。

《撞车》的故事发生在美国东部城市洛杉矶，一个有众多移民杂居共生的多元文化城市。影片主人公有美国白人检察官、波斯商人、黑人盗车贼、黑人警察、白人警察、黑人电视导演、锁匠、中国移民等，有盗车贼抢劫白人检察官汽车、白人检察官拉选票、白人警察猥亵电视导演妻子、波斯商人遭抢后枪击锁匠等数条叙事线索，主题涉及种族歧视、爱情、亲情、犯罪等。可谓人物众多，线索交错，情节复杂，主题深刻。然而哈吉斯能在影片叙事上从容自如、有条不紊，交叉蒙太奇的娴熟使用功不可没。

一、交叉蒙太奇

(资料图)

交叉蒙太奇是平行蒙太奇和交替蒙太奇的发展。格里菲斯在《凄凉的别墅》中首次使用了平行蒙太奇手法，即把同时进行的场面分切成许多片段，交替呈现，从而把情节推向高潮，并造成悬念，后来被称为格里菲斯的“最后一分钟营救”。后来在他的《一个国家的诞生》和《党同伐异》中，已自如运用平行蒙太奇和交替蒙太奇的手法，并进而创造了节奏蒙太奇和表现蒙太奇。

“平行蒙太奇是两个或数个含有戏剧动作或事态内容的镜头交替出现、分头叙述而得到平行表现的蒙太奇结构形式。”⑴平行蒙太奇不要求叙述情节的同时性，甚至可以将不同时代的事件并列在一起叙述，从镜头或镜头组合的并列或对比中体现出某种涵义。如香港影片《阮玲玉》把阮玲玉所演影片片段、张曼玉饰演的阮玲玉展现其私生活，以及演职人员讨论这部电影的访问记录衔接在一起，呈现出不同的叙述层次，使同一事件、同一场景在不同时空互相撞击，互相诠释，手法大胆。交替蒙太奇是交替而平行地表现同时发生而又相互关联的两个或多个场景的蒙太奇结构形式，其特点是遵循严格的同时性。交叉蒙太奇不仅要求多条情节线索的同时性，还要求情节的交叉性和相互依存性，即互相联系，不同线索的汇合。在《战舰波将金号》中著名的“敖德萨阶梯”片段，导演将官兵开枪、群众逃跑、母与子（婴儿车）等情景交叉叙述，突现了官兵的惨无人道和群众的无辜。交叉蒙太奇常常被用来制造紧张激烈的气氛、突出戏剧矛盾的针锋相对和设置悬念。

在本片中，导演将发生在一天时间内同一城市的八个故事交叉叙述，使其平行推进，故事之间靠人物的角色转换互相交合，形成了纵横交叉的网状结构，有力地诠释了文化的冲突和人性的复杂，也使主题和形式水乳交融。

二、故事线索

影片以一场撞车事故开始，一个韩国中年妇女责怪前面的车刹车太急而造成追尾，而前面的车里是黑人警官和他的助手，这里恰好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当黑人警官自信而从容地象平时一样去处理凶杀案现场时，发现死者是自己寻找已久的弟弟。屏幕闪白，时空回到一天前的同一城市。

线索一：一个波斯裔美籍小商人F arhad和女儿Dorri去枪店买枪“。911”使美国人失去安全感，老板误认为他们是阿拉伯人，便发生争吵，Dorri随便要了一红色盒子的子弹匆匆离开。F arhad请来锁匠Daniel来修锁，Daniel提出门和锁都需要更换，F arhad则认为Daniel欺骗他而大动肝火，Daniel愤怒离去。第二天，F arhad商店失窃。由于保险公司不能赔付，F arhad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苍白面孔他认为失窃与Daniel修锁有关，便持枪报复。面对Daniel，气急败坏的他开枪射击，此时，以为自己身上有“隐形斗篷”的小女儿飞身扑向爸爸Daniel，枪声响起，父女竟然安然无恙。特写镜头告诉我们，那红色盒子的子弹皆为空弹。

线索二：两个靠抢劫盗窃车辆生存的黑人青年，一个叫Anthony，整天抱怨白人对黑人的歧视；另一个，有些信仰宗教，随身携带圣克里斯托夫像，以求庇护。但正是它使其最后丧命。两人先是抢劫了白人检查官Peter的车，在逃跑途中，将一韩国人轧在车底，后将其送到医院门口后逃之夭夭。后来，又抢黑人导演Cameron的车，被警察发现，Anthony反而被导演相救，其同伴逃走。最后，Anthony偷走了韩国人的车，卖时发现车内是偷渡来的中国人，他良心发现，拒绝老板收购偷渡者的高价，将其送到华人区。Anth ony的同伴搭上了年轻警官H ansen的车，他发现在车上也有个圣克里斯托夫像，大笑不止，H ansen并不理解，停车让其下车，当黑人青年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圣克里斯托夫像时，H ansen十分警觉，以为他要掏出武器，便开了枪。后来，他的哥哥，黑人警探G raham来查案，发现弟弟已死。

线索三：黑人警探G raham和女警探R ia，两人既是搭档，又是情侣。G raham是非洲裔美国人，一家三口，兄弟两个和妈妈。G raham和女警探Ria接手一个枪击案，G raham感觉案情复杂，想深入调查，但白人检查官Peter正为选举而四处拉选票，想迅速结案。而且G raham弟弟的罪行也被检查机构掌握。迫于压力，G raham只能让此案草草了结。但他的弟弟，由于前些天的一次家庭口角离家出走，妈妈便让G raham把他找回，结果弟弟已经被害。

线索四：在警局服役十七年的警官R y an，父亲患有重病。父亲曾是看门人，存了几十年钱开了一家公司，雇佣的全是黑人。后因政府政策对有色人种公司倾斜，他父亲公司倒闭，变得一无所有，但却丝毫没有怨恨黑人。R y an为父亲的遭遇十分不平，也为父亲身体很是忧虑。父亲常常遭受病痛折磨而无法睡眠。R y an打电话给诊所，诊所的“领导”黑人女子Shaniqua Johnson却声称无能为力。R y an十分生气，正在此时，值班的他发现了一辆林肯领航员越野车，酷似失窃车。他看到黑人车主和白人妻子在车内举止暧昧，便不顾同伴H ansen的劝阻，将错就错把刚才所受之气发泄在二人身上。当着丈夫Cameron的面，“搜查”了妻子Christine的身体。第二天，巡查的他在一场车祸事故中再次遇到了Christine。她在翻倒的汽车中无法脱身，汽车即将爆炸。R y an冒着生命危险奋力将Christine救出。

线索五：非洲裔美国籍黑人导演Cameron，事业有成，颇具绅士风度。妻子是白人名叫Christine。二人在回家路上遭到警官R y an的盘查，Christine更是身受其辱。回家后Chris-tine大为光火，责怪丈夫没有挺身而出。第二天，Christine到片场找Cam eron道歉，但Cameron却没领情。Christine心情沮丧，结果在回去的路上遭遇车祸。她被困车中，警察前来相救，但她发现是R y an时，她严辞拒绝。然而此时汽车即将爆炸，在如此危急时刻，R y an冷静劝说Christine，最终使二人脱险。Cameron遇到Anthony和同伴劫车，他将妻子受辱的满腹火气统统发泄出来，与其争执，引来警察。Cameron几乎是不顾性命地跟警察争吵，试图夺回尊严，幸亏年轻警官H ansen及时劝阻搭档没有开枪。

线索六：当地高级检查官Peter和妻子Jean的车被抢。Jean回家后大发雷霆。她似有等级观念和种族主义情绪，常常会因一些小事而对佣人生气。Peter为了取得选票，将一枪击案草草了结。Jean在家不慎从楼梯摔下受伤，打电话向丈夫、亲属、朋友求助无果，而此时墨西哥女仆M aria的照料让Jean颇为感动，Jean明白了爱的真谛。

线索七：年轻警官H ansen有着年轻人的理想，充满正义感。他看不惯R y an侮辱黑人Cameron和Christine，主动找到上司要求调换搭档。在一次偶然事件中，他保护了Christine。下班的路上，他让一黑人青年搭乘了自己的车。黑人青年在车上的大笑引起了他的反感，便停车让其下车，当黑人青年要从口袋拿出一个和车内一样的圣像时，H ansen开枪打死了他。

线索八：修锁匠Daniel是墨西哥裔，他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小女儿L ara乖巧伶俐。为了家人的安全，他将家从治安混乱的街区搬到了另一治安相对较好的街区。晚上，一声枪响让L ara躲到床下，Daniel为了劝其安睡，便假装送给了她一件防弹的隐形斗篷，L ara信以为真。其后，他到F arhad商店修锁，他发现锁和门都须更换，而老板却以为在骗他，Daniel拂袖而去。第二天，F arhad商店失窃。F arhad寻求报复，开枪朝Daniel射击，L ara用她的隐形斗篷保护了爸爸，也救了F arhad。影片以撞车开始，以撞车结尾。这次是ShaniquaJohnson的车被追尾，影片在争吵中结束。

三、交叉蒙太奇之奇效

每一条线索都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但影片却没有逐个讲述每个故事，而是靠交叉蒙太奇将每个故事隔断后交错组接在一起，使故事情节在断裂与缝合、并行与碰撞中缓慢推进，从而使影片的意义在碰撞的火花中膨胀，影片的主题在碎片的缝合中升华。影片对交叉蒙太奇组合的出色运用，也使影片的观念性冲突得到了视听觉形象上的强化，使影片的情节推进有了叙述上的张力“。从文化精神上讲，交织式对比结构通过各种不同叙述线索的交织性对比来‘讲述’故事，似乎更接近人类自身历史演进的本来面目。因为现实中的人人事事，并非像好莱坞经典电影模式那样，总是那样充满巧合：坏人当道，佳人有难，英雄救美，终成眷属的‘幻象现实’模式。而更多的是正与反、文明与野蛮、人性与兽性的混合一体乃至二律背反的存在。”⑵

首先，时间和空间上的交叉性。如果从影片主体（即从片头后倒叙开始）来看，几个故事还是按照线性时间顺序推进。故事时间集中在一天内，而影片讲述时间平均下来每个故事只有十分钟左右，在这十分钟故事中，导演将每个故事分成段落交替讲述。例如，线索五的故事，是分成了七个镜头组合段（即二人受辱、回家争吵、Cameron片场因黑人话语习惯问题而重拍、Christine到片场找Cameron道歉、Christine遭遇车祸、Cameron车遭抢、Cameron与Christine通电话）给来叙述的。在这六个组合段之间，交错插入其它线索的镜头组合。这正是蒙太奇的本质属性，即通过画面或声音乃至声画统一的分切与整合而建构起电影叙事中的时间、空间的畸变。“蒙太奇的艺术创造力的根本体现在于：它通过对故事材料（本事）的重新组合（构造时间）而创造出一个富有新的含义和激情的‘新现实’（普多夫金语）本文，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故事世界’。”⑶

其次，故事情节的交错性。从纵向看，每个故事是平行推进的，从横向看，故事却是交叉的，故事间的情节的交错和人物的粘合把条条线索织成纵横交错的网状。线索二中的抢车情节将线索二与线索五、线索六联系在一起，线索二中的人物警探G raham的弟弟使其又与线索三、线索七相关联。线索四的“搜身”情节使其与线索五交织缠绕，并直接推动线索五和线索七故事情节的展开。线索八中的Daniel修锁情节则使其与线索一相互碰撞“。我创作和拍摄这部电影的目的，就是要探寻有关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话题”，导演哈吉斯如是说。人物、情节、线索的碰撞，由点到线到面，交织成一张由人与人之间关系连接的纷繁复杂的生活之网。⑷

最后，事件的对比性张力。在本片的几条叙事线索之间，以具有明显不同风貌、不同取向的事件或人物构成了或明显或隐晦的复杂性对比关系，并通过这种对比性张力，推进故事的叙事进程，进而彰现叙事主题。从横向看，两对搭档，抢车时Anthony的激愤与G raham之弟的平和的对比，“搜身事件”中警官R y an的粗暴蛮横与年轻警官H ansen的冷静正直的对比，事后Cameron的忍耐和Christine的爆发的对比等等；从纵向看，Cameron的忍耐到后来对警察的咄咄逼人，F arhad、Jean、Anthony的敏感、抵触到后来的宽容、感激，H ansen对Cameron的救助和对G raham之弟的意外杀害等等。人一生可能会扮演很多不同角色，但有两个角色我们都会去扮演，就是伤害别人的人和被别人伤害的人。影片告诉我们，无论你是伤害了别人还是别人伤害了你，爱是疗救的最好方式。影片最后让摄像机平静地扫过每个人的脸，我们看到，这些经历过伤害的主人公的脸上写着悔意、写着沉重，更写着爱意。

来源：编剧剧本资源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