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误杀》：一场打破惯性思维的“私法游戏”

文/王栩

（影片信息：《误杀》，导演：柯汶利，编剧：杨薇薇、翟培、李鹏、范凯华、秦语谦、雷声，主演：肖央、谭卓、陈冲、姜皓文，中国大陆，2019年12月）

李维杰自幼随父母来到泰国讨生活，父母不幸死于当地的一场暴乱，李维杰从此成了孤儿。孤儿李维杰人至中年拥有了一家小小的网络公司，还和阿玉有了两个女儿，平平和安安。

李维杰在这条街上的人缘不错，街坊邻里眼中的一个好人。在邻居颂恩看来，李维杰的好对他这么个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的人而言也是一种嗜好。颂恩对李维杰的认识不久后帮了李维杰的大忙，并且，这忙帮的自然而精准，协助李维杰渡过了生活中的一场大难。

小学都未毕业的李维杰平时爱看电影，尤其喜欢将电影里的故事情节照搬进日常生活，用电影里演绎的故事指导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日常事件，因此而得罪了横行街头的泰警桑坤。桑坤对李维杰一直怀恨在心，总想着找个由头教训一下后者，直到出了素察失踪的案子，桑坤在侦办此案的过程中方有了对李维杰公报私仇泄私忿的机会。

素察，罗统警察局长拉韫的独子，父亲其时正在参加市长的竞选。因为出身自权贵之家，自小被宠坏了的素察自然有着一个豪门公子哥儿任性妄为的特性。这个特性裹挟着他在夏令营迷奸了平平之后，又将过程摄下来作为日后要挟平平就范的手段，而他被平平失手杀死正是要挟逼迫他人给自己遭致的杀身之祸。

电影《误杀》以素察之死表现出因果之报的定数，这个定数在老套的故事里演绎出一个由小人物主导的“私法游戏”，其对决者一边是看了一千部电影，以为世上没有什么离奇的事件的李维杰，另一边则是研究了一千件案子，以为世上没有什么离奇的案件的警察局长拉韫。他们二者的对决在影片里呈现出一种无视规则的激烈的较量。这般较量一开始就在李维杰对警方办案的套路和审讯方式的熟稔里拉开了一个向惯性思维挑战的序幕。

李维杰对警方的了解虽说源自于他看过的那些电影，可他对警方侦讯模式的洞彻却极其精到。电影并没有大力宣扬什么李维杰的所谓反侦察能力，而是着眼于李维杰用说真话的方式结合他从电影里学来的蒙太奇技巧使得警方办案的惯性思维落入彻底失效的境地。

何为警方办案的惯性思维？简单地理解，无论警方侦办案件，还是审问嫌疑人，都是围绕着“揭穿谎言，获取真相”的主旨而设计侦讯模式和套路。这就使得警方眼里，任何案件都蒙上了一层谎言的阴翳，而真相就在这层阴翳之下。李维杰对警方思维的洞彻让他认识到，在警方的侦讯面前，只有坚持说真话才能为自己一家人赢来无罪的转机。所以，当素察死后，李维杰为了保护家人，于事先对警察即将找上门来的预演里就没想到要设计种种谎言去应对警方的侦讯。李维杰吸收了电影蒙太奇的技巧，把自己带着一家人到罗统去看泰拳比赛的旅程分解成若干碎片化的时间段，在两天的行程里填塞进旅途上同自己一家人有过亲密互动的相关人士的记忆空间，由此，这些相关人士所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和李维杰一家对旅程的回忆构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真话证据链。

李维杰说真话的意义在于，它不是试图误导警方的判断，它就是个人在生活中的亲身经历。这个经历在大巴车售票员、酒店服务员、餐饮店女老板、卖零食的小贩、街坊邻里的见证下，是事实，而非谎言。再加上以颂恩为代表的邻里对李维杰人好的评价，警方在对李维杰一家人所言的一一查证下用失望结束了和李维杰的第一回合较量。

细品李维杰同警方较量的整个过程，不难体会出这个过程背后的辛酸。一个小人物用技巧式的拙笨直面强权施加于普通人的套路和手段，正是在这种激烈的冲突下，影片《误杀》揭示出依附于权力而扭曲变形的人心。警方的套路和手段在桑坤对李维杰报复性的侦讯过程中可以透视出人心的丑恶，而当它一旦有了操控权力的机会，必将使得权力的运行滑向不受控制的深渊。

警察局长拉韫以丰富的办案经验终于推理出李维杰在时间层面为自己脱罪的蒙太奇技巧，可她也明白，在法律尊重事实这一依据面前，李维杰一家的口供在事实面上都是无法推翻的真话。拉韫的推理结果少了以事实为依据的支持，无计可施的她在一个母亲思子心切的心绪的主导下，丧失理智的下达了对李维杰一家刑讯逼供的命令。

李维杰的电影毕竟没有白看。同警方的第一回合较量结束后，获准回家的李维杰找到好友，交给其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小纸片。那是市长竞选办公室的电话，也是李维杰为自己一家留了后手的预防性举措。这是李维杰从电影里学来的政治意识，在拉韫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这一危机认识下，必要时将拉韫正在竞选市长的丈夫搅和进来是李维杰为了家人破釜沉舟和拉韫周旋到底的非常手段。

为了家人所迸发出的决断和勇气的依撑是拉韫跟李维杰共同的行为特点。前者在无计可施之际罔顾法律对执法者的约束，以下令对李维杰一家动粗的方式只为获取关于儿子素察下落的真相；后者则迫不得已的打出“政治牌”，陷警方于被动的同时引发了全国大规模的骚乱。这场骚乱无形中见证了李维杰的胜利，可这个胜利所付出的代价除去个人经受的身心上的创痛，还带来了国家层面的动荡和社会的停滞。这样的代价比起拉韫的丧子之痛、李维杰一家的牢狱之灾何止惨痛百倍。

影片结尾，李维杰以自首的方式揽下了误杀素察的全部罪责。自首，可以看做李维杰对作为母亲的拉韫的一个交代，也是李维杰对自己内心的一个交代。这个交代，让李维杰恢复了人之本心，而没有在他看过的电影对其人的牵引下于营谋巧设、轻慢法律的路上越走越远。

（全文完。作于2022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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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栩。所用笔名有王沐雨、许沐雨、许沐雨的藏书柜、王栩326，定居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