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导演黄蜀芹，每部作品都堪称经典，丈夫是她事业的坚强后盾

2022年4月21日晚，著名导演黄蜀芹不幸去世，享年83岁。

消息传开后，几乎整个演艺圈都在悼念这位导演，从导演到演员，从编剧到主持人，大家都在悼念与黄蜀芹曾经的点滴，感叹她的才华，钦佩她的人品。

作为中国第四代导演的佼佼者，黄蜀芹曾给我们带来很多优秀作品。

从电影《青春万岁》到《人·鬼·情》《画魂》，从电视剧《围城》到《孽债》《啼笑因缘》，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每一部都堪称经典。

黄蜀芹用作品征服了大众，通过这些作品，我们看到了一个女导演的才华和对电影的情怀。

作为一个成功的电影导演，黄蜀芹的作品被观众广泛关注。但她的日常生活，却鲜为人知。

每一个成功人的背后，都有一个男人（女人），黄蜀芹的背后，同样有一个爱她疼她的丈夫郑长符。

郑长符既是黄蜀芹的生活助理，又是她电影的美术设计师，既是生活伴侣，又是工作伙伴。

遗憾的是，郑长符于2004年不幸先去了，留下了黄蜀芹孤身一人在人间。

郑长符走后，黄蜀芹再也没有一部作品，仿佛她的才华、灵感都追随着先生去了。

一

如果没在上海中西女中（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学）求学，黄蜀芹可能不会选择电影这个行业。

哪怕她8岁时就出演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不了情》，编剧还是张爱玲 。

但在黄蜀芹看来，那是被大人“骗”去的。

因为嘴馋，因为觉得拍电影挺好玩的，8岁的黄蜀芹被桑弧“忽悠”到了片场。

可片场与黄蜀芹想象中大相径庭，虽然有好吃的，但到处乱糟糟，闹哄哄的，演戏时也不能随心所欲，什么都要听导演的。

这一次拍戏的经历，让黄蜀芹对拍电影有了一种畏缩，哪怕和大明星刘琼到街上去宣传，被路人围观，也依然没能激发她对电影的热情。

直到几年后上女中，黄蜀芹才对拍电影有了改观。

女中没有男生，这让黄蜀芹如鱼得水，从小内向拘谨的她，天性得到了最大的释放。

她可以畅所欲言表达自己的思想，观点，而不用担心男生会耻笑。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电影就是一种很好的传达工具，她不善言辞，却可以通过电影表达自己想说的。

1957年，黄蜀芹高中毕业，这一年，北京电影学院没有招生。

黄蜀芹又等了两年，终于如愿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

黄蜀芹喜欢苏联电影，而当时电影学院的课本，也是苏联的。

都是自己喜欢的，黄蜀芹却特别害怕，她害怕上台表演。

于是，每次有表演课，黄蜀芹永远站在边缘，做一个群演。

相形之下，郭宝昌简直就是人尖了，不仅演北京爷们儿特别有劲，而且那时他就已经在琢磨《大宅门》的剧本了。

可惜他写的《大宅门》的草稿，碰到特殊时期全丢了，后来不得不又重新写。

毕业后，黄蜀芹被分配到了上海电影制片厂。

在这里，她认识了未来的人生伴侣，郑长符。

郑长符是天津人，这让黄蜀芹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对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有好感。

这是因为黄蜀芹的父亲黄佐临出生在天津，母亲金韵之也是天津人，这对戏剧界的伉俪1940年才搬到上海。

那一年，黄佐临签约到了上海剧艺社， 于是全家搬到了上海。

用今天的时髦话说，他们属于新上海人。

两个天津籍的“新上海人”在一起，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哪怕黄蜀芹是在上海长大。

两年后，他们走进了婚姻，很快，儿子郑大圣也来到了他们身边。

郑大圣的出生，让黄佐临这个做外公的喜得合不拢嘴，他特意给外甥取了一个特别的名字：大圣，因为这一年是猴年。

黄蜀芹

他希望大圣能像《西游记》中的孙大圣一样，不怕困难勇往直前。

儿子的到来，并没有让这个小家增添多少笑声。

特殊历史时期，电影人都不拍电影了，而是下乡建设广大农村了。

黄蜀芹夫妇也不能例外，他们只能把郑大圣送到天津，由爷爷奶奶帮忙照顾。

二

孩子的生活有了着落，夫妇俩去哪却还没有落实下来。

黄蜀芹中学时特别喜欢新疆歌舞，对新疆很着迷，郑长符于是提议，我们一起去新疆“窜联”吧。

于是，坐着免费的通铺火车，一路吃着免费供应的饭菜，夫妻俩来到了新疆。

新疆地广人稀，每天的工作也不多，性格大咧的黄蜀芹，不用担心说错话，也不用担心被人揪辫子了。

而擅长画画的郑长符，新疆的宽广则带给他很多灵感。

除了对儿子的思念之苦，以及不能从事电影工作，这里的生活并不比上海差。

但不久，他们又被调回到了上海，分到郊区种菜。

黄蜀芹没干过农活，也不会干，别人都蹲在地里干活，只有她蹲不下去只能跪着干。

跪着速度跟不上，没少被人嫌弃，每次都是郑长符干完自己的活后，又跑过来帮她。

1975年，他们终于调回了上海电影制片厂，开始做回本职工作。

1976年唐山大地震，天津也受到了波及，黄蜀芹决定把已经上一年级的儿子接到上海读书。

可把儿子接回来后，黄蜀芹却伤心地哭了。

郑大圣对她这个母亲十分陌生抗拒不说，一口的天津话，她半句都听不懂，这可是她儿子啊。

接下来一个月，黄蜀芹每天下班回来，就揪着儿子让他学上海话。

从一个一个词语教起，再从短句到长句，一个月不到，郑大圣已经能够用上海话和母亲对话了。

导演和美术指导都是要出差的工作，但要照顾儿子，黄蜀芹和郑长符不能像从前那样没有包袱地出差了，夫妇俩约定，一人出差半年，两人轮流照顾孩子。

于是，黄蜀芹出差时，郑长符就负责儿子的生活，郑长符出差时，就轮到黄蜀芹照顾家里。

但儿子郑大圣，却希望爸爸出差更多一些，因为妈妈不会额外布置作业。

爸爸在家时就不同了，除了学校的作业，一周还给郑大圣布置两个速写。

不过郑长符做菜好吃，郑大圣还能点菜不说，爷俩偶尔还会去外面撮一顿。

相形之下，和妈妈黄蜀芹一起生活，除了吃食堂，唯一吃过妈妈做的菜，就是从食堂打回的烧白菜，加点水后变成了白菜汤。

郑大圣想不到，爸爸不经意间布置的作业，会让他做导演后，有独立成画的能力。

1978年，黄蜀芹成了谢晋电影《啊，摇篮》的副导演，说是副导演，黄蜀芹的主要工作，却是帮剧组看驴。

拍完一场戏后，驴喜欢到处跑，黄蜀芹的工作，就是看好这个驴。

但即便是看驴，谢晋导演的严谨，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时服装厂送来的一批道具军装上是金属扣，谢晋发了很大的火：

八路军军装怎么会有金属扣，瞎搞，换掉，都换掉。

于是，剧组从副导演到演员，大家一起动手，连夜将纽扣全部拆掉，重新来过。

黄蜀芹没想到，她这个看驴的副导演，在谢晋接下来一部剧中，会被他提拔成执行导演。

如果说《啊，摇篮》是黄蜀芹看着别人拍，那《天云山传奇》这部电影，黄蜀芹就是现场指挥了。

片中好几场重头戏，都是黄蜀芹自己在导，谢晋在一旁看着。

拍完《天云山传奇》后，谢晋说：你可以独立执导电影了。有了谢晋的肯定，黄蜀芹终于“毕业”了。

这次执行导演的机会，为黄蜀芹走上独立导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

1980年，好不容易在家休息几天的黄蜀芹，突然接到厂里的通知，让她准备一下，马上去广西执导一部电影。

这就是黄蜀芹独立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当代人》。

黄蜀芹很奇怪，厂里比她资历更老的导演多的是，怎么会让她去。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是上影厂老厂长徐桑楚力排众议为自己争取的。

徐桑楚担任上影厂厂长多年，他在任期间，正是改革开放初期文化产业百花齐放的时候，老一代的导演不缺机会，但新一代的导演却没有机会磨练。

刚好潇湘电影制片厂投资拍摄《当代人》，希望上影厂推荐一名导演，徐桑楚就推荐了黄蜀芹。

当时有人觉得这个分配不公平，徐桑楚一句话堵住了这些人的嘴：青年导演没机会，怎么成为“老”导演。

黄蜀芹和徐桑楚

老厂长的支持和肯定，让黄蜀芹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她不能丢老厂长的脸。

《当代人》在广西柳州拍摄，拍摄期间正是最热的8月份，黄蜀芹在片场晕倒了3次。

次次都是刚醒，不顾身体难受又继续开始。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部戏拍好。

《当代人》拍完后，黄蜀芹又迎来了《青春万岁》。

这部改编自王蒙同名小说的电影，在黄蜀芹导演生涯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青春万岁》讲述的是50年代一所女中的故事，与黄蜀芹的经历相仿。

青春期的少女是什么样的？黄蜀芹根据自己上女中时的经历，着重拍了女孩们的疯闹，没心没肺。

青春期懂什么，单纯热烈放在第一位，其他的才是次要的。

小说《青春万岁》是讲述的北方的故事，而电影中的小演员们，却都是南方人。

电影拍完后，黄蜀芹又重新找人配音，力求达到完美不“露馅”。

电影出来后，反响还不错，特别是电影中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人印象深刻。

《青春万岁》之后，黄蜀芹的才华得到了上影厂的肯定，她的机会越来越多。

1986年，因为厂里资金困难，黄蜀芹甚至还拍了一部商业片《超国界行动》，上映后一票难求。

平时一元钱一张的电影票，涨到后来10元一张，《超国界行动》成了当年上影厂票房最好，片子拷贝卖得最好的一部电影。

只不过这部片子，纯粹是黄蜀芹为了完成厂里布置的任务，不得才拍的。

在以后的岁月中，黄蜀芹再没有提起过这部电影，仿佛是她导演生涯中的一个污点。

四

连续导四部片子，每一部都能收获好口碑，这让黄蜀芹不仅在上影厂，在全国的导演圈里她都小有名气了。

紧接着，一部《人.鬼.情》又落到了她头上，她再次投入十二分的热情。

这部片子，令黄蜀芹名声大噪，不仅拿下了金鸡奖最佳编剧和最佳男配，还获得了美国圣巴巴拉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黄蜀芹更忙了。

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投入到工作中的时间多了，留给生活的就捉襟见肘了。

结婚多年，黄蜀芹不会做饭。

郑长符在家里，就是郑长符做饭，郑长符不在家里，黄蜀芹就和儿子吃食堂。

郑大圣不明白，最简单的西红杮炒鸡蛋，他都会做，妈妈为什么不会。

不仅不会煮饭，因为全部心思都在电影上，黄蜀芹还闹出过不少笑话。

有一次，家里要请人吃饭没多少米了，郑长符嘱咐黄蜀芹出去买一袋米回来。

她二话没说就出去了，可郑长符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看见米。

好不容易等到黄蜀芹回来，她说米早就让米店的伙计送到家了。

结果是她把家里的单元号弄错了，米送到别人家去了。

还有一次，黄蜀芹想买菜犒劳一下父子俩，踩着单车就去了菜市场，

到家才发现，夹在自行车后座上的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这样的事多了，在家务事上郑长符也就不指望黄蜀芹了，他任劳任怨地教育儿子，把儿子成功地送进了上戏导演戏。

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好，让妻子安心工作。

不过黄蜀芹虽然在家务活上有短板，生活中却很爱美，年轻时她喜欢黑皮鞋白袜子，再配一条裙子，特别文艺的打扮。

1990年，黄蜀芹在电视剧《围城》的筹拍阶段，不小心车祸伤了小腿，只能坐轮椅活动了。

当时黄蜀芹已经邀请陈道明两次，还是没有答应，她急得直上火。

黄蜀芹拜访钱钟书夫妇

郑长符看到后，推着黄蜀芹，再次登门邀请，这一次，陈道明终于答应了。

《围城》拍了三个多月，黄蜀芹基本上是轮椅上完成的这部剧，这可苦了郑长符。

他既是《围城》的美术指导，又是剧组的“大内总管”，还是黄蜀芹的活动腿，三个月下来，他瘦了整整10斤。

看到丈夫消瘦的脸，黄蜀芹哭了，她既心疼丈夫，又放不下事业。

可到了片子剪辑的时候，黄蜀芹又“忘记”心疼丈夫了。

每回片子剪完结束一天的工作后，黄蜀芹总是十分轻松地就走了，留下一片狼藉的桌子。

笔记本，钥匙，皮夹子，铅笔，剪刀、草稿纸等等杂七乱八的东西，都堆在桌上。

这时，总能见到郑长符拿着一个袋子，将它们一一收到袋中，收好第二天用。

辛勤的付出终有回报，《围城》播出后，引起了观众巨大的反响，几乎拿遍了国内大奖，黄蜀芹也崭获“飞天奖”最佳导演。

陈道明凭借这部剧，演技在观众心中封了神。其口碑远远超过了陈道明曾引以为豪的《末代皇帝》。

1994年，黄佐临因病逝l世，从片场赶回来的黄蜀芹泣不成声，哭得声音都哑了依然不肯停。

妈妈金韵之患病已经好几年了，现在连她这个女儿有时都认不出了。

现在爸爸又走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孤苦伶仃像个没家的孩子了。

郑长符紧紧地抱着妻子，陪她一起流泪，让她把心中的痛苦都哭出来。

一年后，黄蜀芹又送走了母亲，两个老人都走了，黄蜀芹更加依恋丈夫了。

可她没想到，丈夫陪她没有几年了。

2003年底，郑长符检查出肝癌，黄蜀芹拍完《啼笑因缘》后，推掉一切工作，全心在医院照顾丈夫。

这段时间，她学会了熬小米粥，学会了洗衣服，还会笨拙地缝缝补补。

做这些事情时，黄蜀芹才体会到丈夫的不易，更明白了他对这个家的牺牲。

等丈夫好了以后，一定要放多一些时间在家里，两人再一起去一趟新疆，黄蜀芹这样想着。

五

可天不遂人意，2004年1月，郑长符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郑长符的离开，让黄蜀芹无所适从，煤气关没关她不知道，车胎有没有气她不知道，连家里的钥匙，她也常常记不住放在哪里了。

黄蜀芹就仿佛一个瘸子失去了拐杖一样。

她开始沉沦，整整两年，她不愿意走出家门，不愿意见朋友，每天都沉浸在对郑长符的思念之中。

除了吃饭，她一坐就是整天，不和人交流，也不活动。

郑大圣看在眼里， 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2006年，上影厂又交给黄蜀芹一个“任务”，拍摄京剧电影《廉吏于承龙》。

黄蜀芹一开始不想接，猛然想到郑长符生前最喜欢京戏，如果他在世，一定会支持自己做这部电影的。

1987年，电影《人.鬼.情》筹拍时，郑长符是美术指导，在和黄蜀芹一起拜访京剧名家裴艳玲时，他和裴艳玲一起讨论戏曲的情景，黄蜀芹印象特别深刻。

同样是《人.鬼.情》这部电影，让黄蜀芹第一次得到了父亲黄佐临的肯定。

在上影厂内部影院看完这部电影后，黄佐临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亲了一下黄蜀芹的额头。

这在黄蜀芹看来，是父亲对自己的作品最高的肯定了。

想到最爱自己的两位亲人，黄蜀芹决定走出家门，再拍一部电影。

可电影开机后，黄蜀芹却发现自己错了，她最重要的东西已经丢了。

从前拍电影时，郑长符是她的“大内总管”兼生活助理，她工作起来丢三落四，总是郑长符在后面给她收，需要什么东西时，郑长符总能第一时间递到她手上。

她肠胃不好，吃东西虽然不讲究，但忌口的却不少，郑长符总是根据她的需要，保证她每一餐都吃好。

可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她的“大内总管”了，也再也没有人能够在生活上事无巨细地照顾她了。

一切都变了。

《廉吏于承龙》拍了一半后，黄蜀芹撂了挑子，剩下的一半，由儿子郑大圣完成。

2008年，第十一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黄蜀芹导演作为颁奖嘉宾出席，这是黄蜀芹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

此时的她，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精神已经与前几年大不同了。

她越来越健忘，有时郑大圣给她一本书，她看了一会后又问大圣，这本书是谁给我的。

单位有活动，提前几天通知她，但她总是会忘记。

明明已经吃过午饭了，她却对儿子说，你怎么还不煮饭？

这样的状况越来越多，郑大圣还有工作，只好把妈妈送进了一家养老院。

她虽然健忘，却还能认清很多人，对以前的事也还记得。

六小龄童去看她，她还能开玩笑地说：孙大圣就是厉害，这么难找的地方都找到了。

巩俐去看她，她还和巩俐聊起了当年劝她早点有个孩子的事。

即便如此，她的病情却在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

2022年4月21日，黄蜀芹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儿子郑大圣称，丧事一切从简。

黄蜀芹一生共拍了8部电影三部电视剧，在导演界并不属于高产的导演，但她的每一部作品，都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

而她的每一部作品，也都有另一半郑长符的身影，他默默地守护她，支持她，爱护她。

黄蜀芹是幸运的，遇到了爱她疼她的郑长符，愿意为了爱人牺牲自己的事业，甘愿做黄蜀芹身后的男人，成全黄蜀芹。

他不仅把家庭照顾得到位，让黄蜀芹没有后顾之忧，而且把儿子培养成才。

如果郑长符能够再多陪黄蜀芹几年，黄蜀芹晚年的生活质量，会不会更高一些？

如今，他们终于要在天堂相见了，愿天堂没有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