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尧史《雨停了》：别人眼里的不可理喻，恰恰是TA爱你的理由

小时候，总听长辈说起那句“天不留人，雨留人。”

于是，下着雨的夜晚，会和父母住在奶奶家；也会想起是枝裕和的电影《比海更深》，离婚的妻子和孩子被雨天留在了前夫家中。

在DVD淘碟时代，就看到过这张海报。

电影《雨停了》电影海报

当时看到大导演

黑泽明

的名字，非常好奇，必然要收藏起来，但直到最近，才第一次看了这部电影。

雨停了，人们才可以渡河离去，大雨之下，会让不同的人聚集在同一家客栈，故事就这样发生了。

跟随黑泽明工作近30年的小泉尧史接过拍摄此片的重任，试图还原大师电影的样貌。

我们可以看到，这是

小泉尧史

第一次以导演身份拍摄电影，此前一直是以副导演身份出现在黑泽明的电影中。

个人感觉，他的第一次尝试还算是成功的，以及此后他导演的同类题材的武士片中，均可看到当年黑白片时代日本电影的那种质感。

大师的陨落是一种遗憾，但能有人继承其精神内核，是令人欣慰的。

1 私下比武

这种欢聚的场面，如果换成黑白色调，完全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影像，很亲切。这一片祥和之景，全拜武士三泽伊兵卫所赐。

雨天的夜晚，孤独而贫穷的人们躲在客栈，气氛沉闷，都填不饱肚子，最基本的温饱不能解决，更谈不上消遣娱乐。

正在彼此相对无语的时刻，推门进来的伊兵卫带着一堆美味佳肴出现在各位面前。僵局与沉默被打破，人们欢天喜地，载歌载舞。

显然，这武士是多管闲事的那类人，他在带来美食的同时，也是矛盾的调解员。一位像是风月场所出来的女子在抱怨别人偷了她的米，显得格格不入，没有人愿意理她。

武士那位通情达理的妻子说道，这女人恐怕是想以此博得别人的关注，其本质也是同样的孤独，只是表达方式令人不悦。

欢宴之上，伊兵卫也拉着这位被排斥的女子坐下与大家共进晚餐，共享欢乐。在这欢乐的背后，是妻子的担忧。

因为她知道，本身没有什么积蓄的丈夫，是通过和别人比武赚来的钱请各位吃了顿大餐。

2 仕途之挫

不到万不得已，伊兵卫不会与人私下比武，但他也会忍不住在林间独自挥刀练习，内心藏着浅浅地，想要与人比试的冲动。

但见到别人带有杀气的比武，他却会制止，他是剑术高手，所以阻止那些比武的人，绰绰有余。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他被途经此处的城主看到，对他的行为大加赞赏，并受邀去府上一叙，甚至决定让他做教习头领。

一个外来的剑术指导，自然被城主身边的高手嫉妒，这也是为什么伊兵卫仕途多舛的原因。他总是关照他人，而那种谦虚和善的态度，恰恰会让很多人反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份怜悯。

性格不改，相应的命运也不会发生变化。虽然各位嫉妒者提出的比武，伊兵卫都应对自如，但一个突发事件让他心里不安。

因为城主看身边人无能，便自己持长矛上阵亲自比武，要知道，之前都是木剑比武，这次可是动真格的。

持木剑的伊兵卫也顺利战胜使用兵器的城主，但却将城主逼进附近池塘，搞得一身狼狈。

伊兵卫以为这件事会影响他失去教习之职，但却是他私下比武的事情暴露，成为他没有资格当教习的理由。

也正是当城主派人来告知理由的时候，伊兵卫的妻子主动站出来表达自己对丈夫私下比武的理解，那是一种充满敬佩、引以为豪的爱慕。

她没有因为丈夫私自比武而怪罪他，她知道丈夫之所以破例比武，是为了把挣来的钱给穷人们带来欢乐。

3 林间舞剑

片中有几处表现伊兵卫独自行走在林中的场景。最初是林间练剑之后，阻止了私下比武的人，而他自己也曾做过类似的事，只不过出于一个善良的意愿。

有意思的是，

劝阻别人比武，私下与人比武，看似是矛盾的两件事，却都是源于内心的古道热肠。

舞剑之人，必然有内心愤怒和不安的时刻。他即将获得教习职务的那份快乐，妻子是能体会到的，同时也担心是否能够持久。

当比武击溃狼狈的城主后，独自走在林中的伊兵卫遇到了找茬儿的暴徒。同样，还是和私下比武有关，正是上次比武失败的人带着同伙前来复仇。

内心焦虑的武士被激怒，击退暴徒，并要了其中一人的命。身穿华丽服装的伊兵卫，曾经在林间舞剑、劝阻他人比武的伊兵卫在此处引发了血光。

这一次的高潮，或者是怒火爆发之后，再到林间舞剑已经是和妻子渡河远去的路途中。舞剑后的他说，自己已经能够发下了，要重新开始。

影片结束在充满希望的眺望远方。而远处，知道真相的城主，却骑着快马追来。

4 动人之处

动人之处，来自那些呼应，影片开始伊兵卫将饭碗递给客栈里不受欢迎的女子，之后，他换来了女子对他的感恩。

在离开客栈，即将出发的时刻，女子递给伊兵卫妻子一个治疗脚伤的烟草灰作为答谢送行之礼。

当初，私下比武得到钱财后，众人欢乐的场面中，没有伊兵卫妻子的身影。镜头给向她在屋外观望的表情，知道心里其实是有些责怪丈夫的。

丈夫也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主动端着饭菜给夫人赔礼，其实那一刻妻子已经原谅了他。

之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内心盼望得到教习职位的丈夫，其愿望还是落空了。按理说，这应该重新激发妻子对他的埋怨，换做他人一定会在心里默念：说了别去私下比武，现在可好“。

而温婉贤惠、很少出门示人的妻子却在此时挺身而出，即使不能为丈夫争得什么，也要表达那份对丈夫的理解和对他善意行为的推崇。

也正是这举动，感动了当时在场的城主身边的侍从，这才有了之后城主快马追贤士的举动。

显然，妻子的行为还是给事情带来了转机，但故事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停在充满希望的远方，究竟城主是否能追回伊兵卫，都已不再重要。

5 似曾相识

关于武士题材的电影那些类似的设定，在这部影片里也都能找到。比如一个落魄被埋没的武士，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可能会为了什么事，展示自己傲人的才华，但也因为这才华，让仕途或人生受阻。

在冒险人生中的武士身边，还会有一位贴心的女子陪伴，或值得他去守护。在孤独落寞的时刻，总有一个人体会武士的难处，站在不被理解的身后，默默支持他。

这部影片有趣的地方，还有妻子的角色往往是给丈夫带来提示的。城主的妻子也是如此，正是她在城主出丑之后的一番谈心，让城主发现伊兵卫仕途不顺的原因。

好的故事，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雨停了》就是讲一名落魄的武士如何再次仕途受挫，重新出发的故事。

很多从事故事创作的人，都知道这“一句话故事”的价值，创作者的功力在于，怎样把这一句话从几句话、几个段落，展开至一个长篇故事。

本片其实是根据日本作家

山本周五郎

的小说改编的，据说黑泽明在生前只完成了剧本部分。我们不知道原著小说的样子，但至少相信大师改写的能力，以及对他熟悉的工作伙伴小泉尧史亲自指导的信任。

如果黑泽明亲自导演，自然还会是另一番样貌。但这不能实现的情景，也并非是一种遗憾，毕竟电影本身就是遗憾的艺术。能在一部影片中体会到哪怕一处真谛，也都是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