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03 10:33:16 来源: 北京日报
古装大剧《上阳赋》里,她在皇后与太后两重身份之间自如切换,无论昔时霸道强势的王皇后,还是不知不觉已成晚景凄凉的王太后,都被她诠释得酣畅淋漓。“她是谁?”追剧的年轻观众迫切想知道这面孔背后的真人。相比而言,她在话剧舞台的拥趸更多一些。由她和倪大红领衔主演的话剧《银锭桥》,将原汁原味的老北京生活,从北地一路带到南国,好评不断。
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的史可,当年与巩俐、伍宇娟等人被誉为中戏“五朵金花”,后凭借主演电影《杀手情》《摇滚青年》走上银幕、荧屏。此后,她一直活跃于话剧舞台上,并保持一年至少一部话剧作品的频率,2017年更是摘得第七届国际戏剧“学院奖”最佳主角奖。
古印度的梵文里留下一位圣哲的话:“伟大的行动之所以成功,与其说凭借其行动的手段,不如说凭借他心灵的纯粹。”史可说,回顾过往,她只不过一直以纯粹之心演戏,仅此而已。
早年登上《大众电影》封面
“误”进中戏
有人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史可说,她不是。
史可在家中排行最小,上面有3个姐姐。学生时代她一直是校园里的文艺骨干,音乐、主持、舞蹈样样拿手,对音乐更是情有独钟,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一名真正的歌唱演员。高考填报志愿也只有音乐学院,“就是想唱歌。”
只是运气稍差了些,连考两年都落榜。待到第三年,命运送给她一个幸福的烦恼——在得偿所愿的同时,也收到中央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她内心倾向选择后者:一是觉得北京机会更多,尽管那时对即将涉足的戏剧领域只有很模糊的概念;再就是觉得考了三年音乐学院才招录,有点赌气不去的成分。多年以后,她才知晓那一年中戏招生是希望培养话剧演员,她的好嗓音帮了一把。
1985年,从湖北老家坐火车到北京的史可,沿着台基厂,走过王府井,一直走到中戏校园。“天上飞的信鸽,那种声音我觉得好像在梦里一样,这就是我要的北京,这就是我心中的北京。”
待走进中戏表演系,她与巩俐、金莉莉、伍宇娟、陈炜等人成为同班同学,因为出众的外表,五人被当时媒体并称为中戏“五朵金花”。不过,她对音乐依然心存执念。入学前半年几乎天天泡在琴房,自弹自唱,过足了唱歌的瘾。后来连班主任梁伯龙都急了:“你是学表演的,不是来唱歌的!”
提及梁伯龙,还有一桩趣事。“梁老师要大家好好学习,别以为现在年轻漂亮,有人来找拍戏,没有好功底,以后年岁老了就机会少了。”史可回忆说。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在旁边起哄:“梁老师,我老了吗?”得到的答复是:“你就没年轻过。”也是从那以后,只要有戏找到班里,几乎被史可包圆了。大学二年级到三年级的暑假,她出去接拍了电影《杀手情》,之后陆陆续续得到的报酬让她成为班里“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
戏比命大
《论语》有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史可认为,真正好的表演就像写小说,刚开始写,总想着堆砌各种华丽辞藻,“其实真正的好,是出神入化的。表演也是这样,一开始是很不会演的,傻傻的状态,等到了一定阶段,就知道朝什么地方使劲儿了。到了更高的阶段就是无痕迹的表演了,就是一种气场。单靠几句台词的处理是实现不了的。”
热爱表演的艺术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做“戏比天大”。史可却说“戏比命大”。也许是前期走得太顺当,有段时间,史可走进低谷,好在一出戏让她重新找回自信,那便是武汉话剧院表演艺术家胡庆树担纲的话剧《同船过渡》。
当年,一位英国戏剧家曾怀疑国内戏剧界是否有排演莎士比亚名剧的能力,逢人便问:“你们有人能演福斯塔夫吗?”彼时健在的著名导演黄佐临提示他:“武汉有个福斯塔夫。”说的就是胡庆树。国内话剧界有“南胡北于”之称,“北于”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表演艺术家于是之,“南胡”就是武汉的胡庆树。
胡老师的表演艺术最为鲜明的特点是重视“直觉”性格化创造,他认为每一个角色的形成都是一种生命现象,要注入生命现象中最独具一格的人物特征。他饰演的《同船过渡》中的船工高爷爷,正是用自己的人生体验来支撑人物的心灵,表达对人性的感悟与追求,达到了至高境界。这番表演也彻底震撼了坐在台下的史可,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表演艺术,她挥之不去、魂牵梦萦的又是什么。她要演戏!
一个寒冷的冬夜,史可在回家的路上遭人跟踪。就在她掏钥匙开房间门的一瞬间,歹徒已经冲到她身后。机智的史可猛地转过身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一打照面,对方随即过来抢包。史可和他扭打在一起,歹徒抢包不成恼羞成怒,掏出匕首向史可刺去。史可躲闪不及被刺中胳膊,鲜血直流,仓皇间歹徒夺路而逃。她被送进医院做了手术,保住了胳膊。破案后,前来探视的民警告知她,这是一名惯犯,抢她之前已刺伤了一人,造成截瘫。以后可要注意安全,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史可说:“那我就演不了戏了。”警察被她气乐了:“命都没了,还演戏呢?”那一刻,史可猛然意识到,原来她一直将演戏视同生命一样重要。
从《骆驼祥子》《如梦之梦》到《榆树下的欲望》《银锭桥》,入行近30载,史可始终活跃在话剧舞台。她曾不止一次表示,出演影视剧是向外掏空自己,而在舞台上演戏是往自己兜里揣东西。“每个晚上在舞台上通过与观众互动,对自己表演进行反刍,做出不同的调整,相当于每天在创作,每天有收获。”她从心底享受话剧表演。也正是因为丰富的话剧表演经历,史可演任何角色都不会让人觉得出戏,妥妥的演技派。
《榆树下的欲望》剧照
滴水厚恩
由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并4次获得普利策奖的美国剧作家尤金·奥尼尔创作的《榆树下的欲望》,被誉为“美国第一部伟大的悲剧”,它激烈的戏剧冲突和对人性的启发思考影响着一代又一代戏剧人,被认为是经典中的经典。
素有“中国版索菲亚·罗兰”之称的史可在演绎剧中女主角艾碧时毫无违和感。她对角色精准的拿捏,极具张力。鲜为人知的是,史可在中戏读书时就曾经塑造过这个角色——无论是对爱还是物欲的追求,她都毫不掩饰,可以为了农庄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也可以为了爱情什么都不要。她渴望有一天能演出全剧过足瘾,这一等就是30年,“若早10年让我演,我可能没有这样的领悟;再晚10年演,恐怕体力已不及。不得不说,阅历才是最好的老师。”
2018年《榆树下的欲望》在国家大剧院上演。台下前排观剧的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看得频频鼓掌,点头致意。演出刚结束,史可就冲过去紧紧地拥抱他们。这对老夫妇就是中国话剧界里程碑式的人物——中央戏剧学院原院长徐晓钟夫妇。
在人生低谷,差不多就是在观看胡庆树主演《同船过渡》的那个寒冷冬夜,也是被歹徒刺伤的那个夜晚,史可伤口流着血,心也淌着血。她流着泪给徐晓钟老师拨通了电话,说自己离不开戏剧。话筒那边的徐老师坚定地说:“回来吧,回学校来吧,用行动实现你的理想吧!”说来简单,当时徐院长可是顶着方方面面的压力,可谓压力山大。徐院长说:“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最能理解她的应该是父母。我们不接纳她,谁接纳她,她应该回到父母身边。”一如北京大学老校长蔡元培先生名言:厚以责己,薄以责人。“徐老师是我生命里的大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以为报?唯有认真演戏,好好做人,为热爱的话剧事业竭尽全力。”史可说。
生命的觉醒和顿悟是际遇,不一定与年龄有关,但绝对与生命的历练有关。